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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笑春 于 2016-9-10 10:29 编辑
若我的思念能换取你的片刻安好,我愿意一辈子!
没有人约黄昏后的旖旎,却依然陶醉于月移花影约重来的欢悦,徜徉于凉爽轻清的静夜里,凭夜风沙沙抚弄我的头发,抬首仰望月轮,思绪竟是惬意的,尽管情绪总还是有些些低落。
或者因为天气的原因抑或年龄的缘故,流火的七月,我没有以往的兽血沸腾热情高涨,焦灼,愤懑,无奈,充塞于我的心中,郁结后唯剩孤独留存。
或者孤独才是成长的代价,一如用灵魂换取生命的大鱼海棠中的椿和鲲。
成长是我们的必经之路,可我终究还是不快乐的,命运无耻的伸出手来,梦里我依然抓不住你的手。
而后的日子,波澜不惊相安无事地三点一线,除了上班睡觉,无聊时去健身跳拉丁,有劲时去游泳纠泳姿。
前天临近饭点,头兴奋地告诉我,我们的独立工会可以支付中秋礼物了,而后我怔怔的懵了好久,呆呆地跟着大家到了食堂,一口饭含在嘴里,眼泪终究还是肆无忌惮地流了下来。
年年中秋,今又中秋,中秋,又要来了吗?
这样的日子,你的身边没有了心肝,你还快乐吗?
记得儿时,父亲从不叫我宝贝,宝宝等,但是会很郑重地叫我“心肝”,以至于学龄前的我理所当然觉得自己的名字就叫心肝,以至于结婚后婆婆大人叫大姑的女儿心肝我都会不自觉的答应。上学后就一直叫我“mei”,轻声,近似妹妹的发音,所以我的发小有一部分叫我妹妹,一是因为我的确比他们小了一点点,还有就是因为父亲对我的称呼。
我的儿时,其实一直属于颠沛的范畴,但是我想对于孩提时的我来说,只要有了父亲娘亲,童年,便是落拓流离,依然我还是个快乐而满足的公主。
那时的月城沿山,有很大的砖瓦厂,父亲文革被打成右派后就一直下放在那里的医务室当厂医,如果用今天的眼光来看,那里山清水秀,花树环绕,因有了最早的自主产业,那里人们的生活,虽闭塞却相对富足。
可是在那时,因为了我们全家的城镇户口,没有地,没有房,没有菜,没有粮,只有父母的工资和国家通配的有限的鱼肉米面甚至豆制品等等,所有的生活资源都靠国家供应,而远离街镇,不能随时随地去用券买回来,该是怎样的一种煎熬呀。
每次父亲出诊就会去领券再买米面和一些日用品回来,山村到小镇,步行大约四十分钟左右,父亲那时有一辆永久28时的自行车,小镇称之为脚踏车,所以父亲出诊是很方便的,去小镇买东西也很方便。娘亲一直不会骑大的自行车,文革后期落实政策我们回小镇后,父亲托关系用券给娘亲去无锡买了一辆18时的蓝色自行车回来,轰动了整个小镇,此是后话。而后某次父母有事都没空了,家里供应的米面菜食都没有了,就让我跟着同学一起去买米,途径沿山河桥,那时是个木条编织的浮桥,他们一个个踩着破旧的木条噶吱噶吱地高高兴兴地跨过去了,我抖抖索索地哭着手脚并用爬了过去,而后父亲的一个病人把我搀起来拍拍裤子上的泥笑着说,可怜的孩子,一看就不是我们乡下长大的。
而后我一路哭到街上又哭着爬过浮桥回山村,这一出,很久都在我沿山的同学间传为了一段佳话。
所谓的沿山小学,就是坐落在半山凹的一个庙宇,那时所谓的十间两院堂已经没有了,后来听高年级的一个男生说,在文革破四旧时,院落菩萨等等被红卫兵小将们一把火烧掉了,唯有剩下的一排正房,正中那间前面一半是娘亲的办公室,后面一半是厨房间,所以我喜欢的似草鞋底的香甜的饼,就放在后面厨房柜子里,我想去偷吃?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娘亲在前面备课,便是我蹑手蹑脚轻舟已过了万重山,开柜门的声音还是会惊动娘亲,最终也是逃不脱被抓的结果,由是我也只能按捺下跃跃欲试的心,无奈让唾沫飞流直下三千尺,而后一边在走廊碎碎念一边空自怅惘而后愤愤不已。
办公室左右两边的厢房是教室,低年级在西边,东边是高年级,最西边就是我们的宿舍,我最雀跃的事情,就是可以放学回到宿舍,那里有我的小床,有我的大白兔奶糖,我可以一头滚进温暖的被子里,把每天规定的三颗香甜的糖排列组合统计而后大快朵颐,而无视于窗外山脚的猫头鹰幽幽地吠叫。
即便如此,我依然可以在写作文时把后山的竹林写的清幽雅致,花草含情盛开,一只公鸡也如将军般铠甲齐整威武惑人,碗筷相濡以沫,勺子欢喜相对。
我报喜不报忧的性格,大概就是从那时养成的吧。
第一天去沿山,至今记忆尤甚,历历在目。
上午我和父母搬完家,我们一家子愉快地在学校用铁锅做了饭,姐姐和阿哥被寄养在外婆家,此话题以后亦有一番波涛汹涌。拔了院子里的小青菜炒了,我还是觉得无比美味,破天荒吃了一碗饭,虽然没有肉。因为在父亲拔小青菜前我用我的左右手石头剪子布的给菜们抽好了前后,总也算是劳动后的成就感,开始父亲让我帮着挑黄叶,因为一个菜青虫,我尖叫着把青菜扔到了院墙外面,并吊在父亲脖子里不放手,被嫌弃后就站在边上赌气看着他拔菜摘菜。那时窈窕秀气的娘亲,在走廊尽头眯着大大的眼睛摇头笑着,而后好像隐隐叹息着。
后来我一直很想问问娘亲何以叹息,可是稚龄的我,很快就被山脚如火的晚霞和行色匆匆的蚂蚁吸引了注意力。
夜来,是胆小的我最害怕的时候,那时走廊没有电灯,教室也没有,只有办公室和宿舍才有。父亲每每替我点一盏防风灯挂在走廊里,我怯怯地踮脚往走廊尽头挪,细心的父亲就一点点地把灯跟着我挪,懵然看到前面自己蹑手蹑脚的黑影,我嗷嗷叫着回头扑到父亲怀里,父亲张开手在走廊的起点等着我。刚强的母亲边笑骂我胆小边也从宿舍出来,当父亲抱着我和娘亲的时候,不管父母的心思有多么的酸楚,我的心里却是极大的满足的。
我想天堂,终不及娘亲的呢喃父亲的怀抱。
山村的子民其实还是极淳朴的,虽然依然歧视我们一家子外来的右派,但毕竟人吃五谷杂粮总有生老病死,父亲背着药箱,穿着皮鞋走在山路上也很是敬业并为人和善健谈,很快就和大家打成一片,所谓的没有架子。娘亲辛苦浇灌了这蔽塞山村的一方子弟,并会说普通话,所谓的科班生,所以大家对我这个书包里有漂亮笔盒和好几只铅笔的插班生来说,而后也能嬉笑打闹了,毕竟都还是孩子。
但是,那年那天那时,我还是偶遇了那个小概率事件。
那是娘亲班级一个高大白净的男生,据说家境优越,临近毕业季,如果现在估计裸奔的欲望都有了,仗着进了中学就不受娘亲管束了,伊就对我看不惯起来。
下课后我依旧去山脚看蚂蚁,看蚂蚁这个习惯我一直很好的延续着,以至于后期扬州的弟弟和我的小子儿时都很喜欢看蚂蚁。后来文革后期我们回到小镇,我又回到了原来发小们一起的班级,有一个比我大几岁的男生,哥哥一样的男孩子,一直陪着我在走廊看蚂蚁,据说他后期智障了,听后我因此又颓了好久。
伊站在我面前,笑笑的看着我。
还没回过神来,伊就从脖子里拿出一个蛇头,对着我一伸一缩的荡到我面前,我惊呆了几秒钟,就尖声哭喊,使劲叫:“姆妈,姆妈,爸爸,爸爸”。大概我这样一个在男孩子堆里混大的人从来没这样声嘶力竭哭叫过,娘亲闻声从办公室赶过来了。
后来娘亲在世时,给我描述的是这样的场景:伊把一条山里常见的一种无毒的青蛇盘在脖子里,大概有娘亲的手臂粗,比当时我的大腿都粗的那种,那蛇不知道怎样被伊玩的厌厌的样子,但还是能昂起头对人虎视眈眈,我被吓得尖声哭叫,呆呆地发着抖。娘亲其实是不怕蛇的,所以当时想也没想上去就捏住七寸把蛇从伊的脖子里拉下来,然后把蛇丢在伊的脚下,蛇在脚下翻滚盘绕,冰凉滑腻的触感大概还是让伊害怕了,据说伊后来在娘亲办公室哭了好久。
当然之后的之后,那个伊就对我很好了,我极尽所能的折腾他,让伊蹲下来,我趴在伊背上指指戳戳看蚂蚁,大概因为愧疚吧,伊一直这样背着我看蚂蚁看了三年,直到父母带我回小镇。当然,伊这样的对我,也奠定了我回小镇后常常欺负同桌的那个秀气男生的基础,以至于上次同学聚会时,同桌声泪俱下控诉得我比的万恶的旧社会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之后只要娘亲父亲回到山村,伊便会问起我,十年前我回小镇跟着娘亲给父亲扫墓,伊特意站在路边迎我们,而后还跟儿时一样把我背到山脚,自然那时我的体重还是不满百的,当然我没看到蚂蚁,大环境的被污染蚂蚁也已经不见了。
大概当时这事惊动了好多人,有人跑去告诉了父亲,父亲从医务室赶回来,看到的是娘亲气急抓蛇丢蛇,我缩在一角一直哭,一直哭着并打噎。
他深爱的女人如护仔的豹子般发火,他最爱的丫头发着抖哭到吐。我想,那时从地上抱起我的父亲,他会否感慨自己的生不逢时,还是滴血他的怀才不遇?
父亲是出名的好脾气,还是没有怪罪伊。
用娘亲的话说此后我大把年纪就算是白活了,我就像长在了父亲的背上,所有突然的声音都会让我一惊一乍尖声大叫,所有蠕虫类我连看都不敢看,有时候莫名的感觉就会让我突然想起那种软软麻麻的感觉而不肯穿衣服,由有甚者,我不肯光脚穿鞋,不肯下地走路,不肯自己吃饭,不肯一个人睡,不肯好好说话,所有的语言都被我用“嗯”来断章取义且融会贯通,第一声是知道了,第二声表示疑问,第三声便是撒娇不高兴,第四声便是一票否定,为此类破事,父亲不在家的时候我没少挨娘亲批。
这件事奠定了我这辈子依赖父亲而很怕娘亲,且睡觉很作的基础。自此,我的摔床上就睡着的良好睡眠便成为了见光死,夜里得让父亲不停在背上轻轻地摸着,摸到睡着,即便睡着了父亲停手或是偷着走掉,我铁定哭给他看。自然道理我也是懂的,嚎啕大哭的杀伤力是不大的,只有呜呜咽咽着边哭边打噎,才能让父亲一腔热血成绕指柔。
的确,父母的抚摸触碰对焦灼惊吓的孩子是最大的安抚,效果堪比安定片,所以在小子儿时,我也会像父亲当初对我一样抚摸着他的肩背,让他感觉我的存在,安心睡觉。
那天,是父亲生日,但是在那样的年代,能温饱无忧已属不易。晚上父亲让我陪他喝酒,我爬在父亲腿上喝父亲碗里的酒,父亲喝醉了,夜里我依然睡在父亲怀里,听父亲哼经常唱的日文歌。
颇通日文的舅舅说,最后一句歌词是:“我有一个漂亮的mei”,当然肯定那是父亲编的词。
亲爱的,今日今时,对一轮圆月,借一缕叶枫,道一声:春风十里不如你!
父亲,生日快乐!
丙申年八月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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